你要把队伍带好!”
陶玉林急忙询问陈秀英的下落,警卫员低头不语。陶玉林疯狂地摇动他的双肩,他才吐出一句话:你到雷公岗去找她吧。陶玉林顿时头皮一麻,他晓得,雷公岗是上级专门关押、处决变节分子与敌人探子的地方,陈秀英凶多吉少!
他嗷地一声叫,拔腿向雷公岗跑去。
雷公岗在三十里外,陶玉林到达那里时黄昏已至,几座寮棚里空空如也。他一处一处地仔细查看,最后在一座寮棚的角落里找到了陈秀英的那条小蓝花被。陶玉林在周围树林里寻找。沿着一条被茅草掩盖着的小径,来到一株松树前。松树粗大,两人牵手也抱不过来,树下的草被踩倒了一大片。树下的绿草上有殷红的血迹!那血的甜腥使陶玉林认定,它是陈秀英流的。接着,他在松树翻裂的树皮里找到一个小小的弹孔。树后是一道陡坡,陡坡上的草丛里有一条明显的人体滚落的痕迹。陶玉林连滚带爬地循着那条痕迹来到坡底,又见到一滩血,还是不见人。坡下有块不足五尺宽的平地,平地下边,却是黑不见底的深渊。陶玉林用指头沾了点血放在鼻尖下,似乎闻到了陈秀英的气息。旁边树枝上飘动着一块红色的东西,他取下一看,正是陈秀英衣服的碎片。他大喊一声:“秀英——!你在哪里!”回答他的是一声突兀骇人的老虫(老虎)的吼叫。回头一看,一头半人高的老虫在十几步远的地方虎视耽耽地望着他……他头皮发麻,倏地掏出手枪,瞄准老虫连续射击!老虫中弹,怒吼一声,呼地跃起,坠入了深渊……
陶玉林回到游击队营地已是深夜,山风萧萧,夜鸟啼号。周布尔还未睡,在马灯前写着什么。陶玉林提着磨得锋快的大刀走过去,周布尔一回头,陶玉林二话不说就是一刀,一道白光划向周布尔的颈子。周布尔的头颅立即滚落在地,那副眼镜还奇迹般地架在脸上。陶玉林满脸杀气,眼眨也不眨,踢了尸身一脚,拿起桌上的日记本来看。刚刚死去的周布尔在上面写道:“秀英啊,作为一个天姿国色的女人,我不得不拜在你的脚下,而作为革命的敌人,我又不得不把你送上死刑台!”
陶玉林把那日记撕碎扔在血泊里。他走出血腥弥漫的寮棚,把队员召集起来。他举着火把,大声道:“弟兄们,他们把陈队长杀了,我把周布尔杀了,一命抵一命!这么好的女人都杀,这叫什么鸡巴革命?!老子不干了!我们成天东躲西藏,图个什么?你说是革命,别人说是土匪勾当!自古以来,都讲忠君报国,青史留名,而我们呢,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遗臭万年呢!”
向来不把伦理道德当回事的陶玉林居然驾轻就熟地使用了传统的忠义观,以他悲愤的诡辩煽动了几乎所有游击队员的心。他当即带着三十余名游击队员反水,趁着夜色潜下山去,投奔蒋委员长麾下,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人生道路。
陶玉林没有投清乡队,他看不上。他进了国民党正规军,穿军服,领军饷,而且还弄了个排长当。
处决陈秀英是由水上飙来执行的。水上飙与中共湖南省委接上关系后,奉命来到湘中特委,专门负责锄奸反特的工作。陈秀英的案子初发时,凭着对陈秀英的了解,他提出了质疑。但特委书记说:“水上飙同志,目前斗争如此残酷复杂,来不得半点的感情用事!以陈秀英的出身和经历,已完全具备当奸细的条件!”水上飙便提出回避此案,特委书记同意了,把案子交给另外一名同志查办。几天之后,他看到案卷里的材料时,感到十分震惊。特委把处决陈秀英的任务交给他,他知道这任务还包含有考验他的成分,只好接受了。
陈秀英在雷公岗见到水上飙时十分惊喜,有亲人重逢之感:“老水,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她去握水上飙的手,水上飙却把手背到身后。这个小小的细节,就将陈秀英脸上的喜悦消灭得一干二净。水上飙让助手将她绑捆起来,她没有反抗,只是胀红了脸。水上飙向她宣读了三条指控:向敌人具结悔过书并在《安华民报》上刊登,背叛了党,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与蔡如廉勾结企图将游击队骗入敌人包围圈一举消灭;攻打青龙镇时向敌人通风报信,致使游击队遭受重大损失。陈秀英对所有指控一条也不承认,辩白说:“那悔过书是蔡如廉背着我干的,我一无所知!我向组织作过解释。我也决没有向敌人通过风报过信。至于那次买药上敌人的当,是由于我轻信了蔡如廉……可我不是将蔡当场击毙了吗?”
水上飙说:“可是据我们调查,蔡如廉并没有死,还在当他的老板。”
陈秀英惘惘地:“可能,我没有击中他的要害……”
水上飙说:“怎么可能击中要害呢?本来就是作戏!”
陈秀英面颊白了:“不是作戏!我决不会背叛党。所有这些指控,你们都查实了吗?”
水上飙说:“目前情况下,不可能完全查实,也用不着查实。我们党吃叛徒的亏吃得太多了。”
陈秀英说:“只怕还要吃周布尔这类人的亏!他想占有我,就像占有一只花瓶,占有不成就要把它毁掉!把卑鄙的动机隐藏在崇高的口号里,危害革命的正是他这种人!”
第十七章(4/5),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